从事智障青年服务许多年,尝试过职业教育、职业训练、情境生活训练等多种机构式服务模式。一路走来,每当静下心来思考时,一个巨大的疑惑越来越让我苦恼:当智障青年结束我们的服务时,他的下一步应该怎么走?智障青年的未来应该是什么样的?每当想起这些问题,我就质疑我的工作价值。在与每一个家长的谈话中,我们也能深刻地感觉到家长对自己孩子未来的无助。虽然这些问题不是一时能解决的,但也不是我们一直想看到的。在特教这个岗位上,我们的责任可能比普通老师更重。
最近几年,台湾鲍亦君老师和李崇信老师在大陆的讲座中,多次提到了智障青年的支持性生活及社区化服务模式,这让我感觉耳目一新。我所理解的社区化服务模式,最直接的表述就是和智障青年一起生活,若智障青年在生活中遇到困难时,就提供支持,让他们会生活,并尽情地享受美好生活。这个新的提法当时让我豁然开朗,似有柳暗花明的感觉,仔细琢磨,真是太透彻太到位了。我们每一个人成长过程中,永无止境的学习,朝九晚五的工作,这些最终目的只有一个:为了生活。那么,对于智障青年,也是如此,无论我们如何尽力让他们学会什么知识和技能,但都不能忽略最重要的一点:智障青年最终是需要生活。一、推进社区化服务模式的困难:
(一)机构负责人不一定再次投入
社区化服务模式有别于机构式,它不是人为设置的情境,而是真实的社会生活环境,是实实在在的油盐酱醋和家长里短,所以,若想开展社区化服务必须离开机构大院,走向大众化的社区。那么,走向社区就需要机构在社区租单元房,还要配备必备的生活用品,这对于机构负责人来说是一次再投入。若机构负责人不能认识到社区化服务模式对智障青年的重要性,那么就很少有机构再去投入做社区化服务模式。
(二)工作人员思路需要调整
在长期机构式服务模式下,我们积累了一定的经验,从评量内容到活动安排,经过许多年的操作与运用,我们已经很熟悉了,但这也同时形成了另一个问题:若想摆脱机构式的思考方式和工作方式是很难的。比如我们刚开始做社区之家时,评量的内容仍然是职业教育评量,书写计划目标和以前一样,而且活动安排还是按课时进行,虽然也能够意识到其中的问题,也尝试过修改,但仍旧脱离不了那种束缚。后来,经过鲍老师的亲自指导以及听完李崇信老师的讲座后,才逐渐有了改变。
(三)社区接纳程度
社区化服务就是要走向社区,那么,在日常的生活中,就会经常和其他人有交往。在现在的社会大背景下,大部分社会人是不太愿意接受智障人士的,即使在智障人士自己家所在的小区都不接受,曾经有家长说,周末孩子回家时,白天都不让他出门,基本是晚上才出来;还有些情况是,他们的邻居甚至从来都不知道他们家有这样一个孩子。从家长的话中,我们能体会到他们的无奈与无助,我们同样也体会到了社会对于这些智障人士的冷漠。那么,我们这些服务人员带着智障人士来到一个陌生的小区,若想得到接纳更是难上加难了。社区之家成立之初,我们也多次遭受社区的冷遇,比如高学历的邻居直接质疑这些孩子是否会伤害他们,就在前几天,我带一个能力较好的学员去理发,我们与理发店老板很熟了,当他谈起这个学员时,我说这个小伙子能唱歌、弹琴、写毛笔字,挺棒的,老板笑了笑:再好也是这样的孩子。我们不能和理发店老板去争论什么,只能说我们自己需要努力的还有很多。虽然现在小区有更多的人知道了我们,也接纳了我们,但若想让智障青年能够完全地参与到社区的各种活动中,享受社区生活带来的快乐,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四)家长是否接受
服务人员调整思路有困难,家长转变也是有困难的。有些家长曾经带着孩子跑遍全国,去过好多大大小小的服务机构,不停的换机构。不是说每一家服务机构都不合适,有些可能是还没有等到自己的孩子出现变化,这些家长就着急的寻找下一个服务机构了。那么,我们又怎么样才能够接受这种从根本上有别于机构式的社区化服务模式呢?只有服务。我们曾经接待过好多家长咨询,当他们看到社区之家就是一个小区单元房时,会有好多问题。你们的教室在哪?你们有室外活动的地方吗?你们能教孩子什么知识?你们有什么课?等等,这些问题都有一个标准,就是学校式的教育模式。现在有个经常打电话的学员家长,她经常说的是多教文化知识。当然,我们要理解家长的这些问题,另一方面,我们也要看到家长对于社区化服务模式还很不了解。
(五)专业知识
由机构式到社区化的转变,若没有专业知识做支撑,就很容易做成看护型的机构。服务地点的变化只是表面的,而内在的服务内容才是最实质的东西。配合社区化服务模式的开展是需要有一套完整的评估体系和运营规范的,而这些都来自于专业知识的不断积累。社区之家成立时,我们连续用了两套评量标准去给学员做计划,但每次都感觉不是很合适,可是又没有更合适的标准。在去年的重庆学习中,听了李崇信老师关于制作一份个别化支持计划后,我才感觉到这正是我们需要的。然而,有了新的知识,还需要消化,在这个过程中可能还会出现走回头路反复的情况,但只要有了方向,再加上有马校长和鲍老师的指导,我们就不怕。
二、服务理念
(一)认识到生活对智障青年的重要性
以前,我们可能更强调智障青年的学习与锻炼,通过职业教育评量,制定个别化服务计划,我们会给他们列出许多学习的目标。而现在,在社区之家,我们更注重他们的生活品质,一切安排都要围绕着如何让他们快乐的生活。智障青年的生活品质与一般人一样重要,我们实施去机构化的社区化服务模式,发挥他们的自主和自我导向作用,让他们在生活中扮演更重要的角色,真正提高他们的生活品质内涵(独立、社会参与和福祉)。我们安排个人清洁、衣物整理、床铺整理、居家卫生、居家布置、简易烹饪、生活常识、生活语文、生活数学、购物、休闲娱乐、职业教育等内容,让服务内容生活化、正常化,符合与学员年龄相匹配的实际生活。
(二)工作及生活,生活及工作
对于服务人员,不仅要有专业知识,还要转变工作理念,我们的工作内容不是课上课下,工作时间不是朝九晚五,也不是到了周末就轻松了;另外,我们与学员之间不是领导与被领导,而是好朋友、好兄弟,我们是一起生活的一家人。若说我们工作的目的,就是在社区之家好好生活,把生活经验带给智障青年,并做他们生活的好伙伴和支持者。
(三)从右往左的思考
按照以往的习惯,我们在为智障青年制定服务目标时,先是评估他现在的功能状况,然后分析优弱势,最后得出计划目标,思路是加强智障青年能力学习以适应更高的生活需要。而现在,在社区化服务模式下,个人成果评量和支持强度量表不是一个能力的评估,我个人感觉倒像是一个调查问卷,比如个人成果评量完全发挥学员的自主性,让他们自己或者其代言人来表述对生活的一个期望,而支持强度量表也是对学员现状的一个描述。制定的个别化支持计划服务目标,不是现在让学员学习什么知识和技能达到什么目标,而是通过提供什么支持帮助学员实现自己的生活目标。以前是先学习和训练,再达到结果;现在是有结果,需要达到结果的过程,这个过程可能有学习和训练。
(四)树立支持的理念
支持是指协助一个人提高生活质量的资源、策略和方法。这是以尊重对方是独立主体为前提的,承认支持对象作为一个主体的独立性。所以支持不是替代。当这些主体的问题得到解决,支持就撤退了。智障青年在现实生活中会遇到的各种障碍,要提高他们的生活质量,支持是必要的途径。支持包括生活、教育、就业等方方面面。
支持不一定是有科技辅具,也许就是一句话或者一个小物品就能做到。社区之家有个学员,有擦桌子的技能,但刚开始就是做不到位,后来给他固定了流程,并说明擦一个桌子要数30次才算结束,慢慢就做到位了;另外有个学员,做事认真,但表达很少,若想让他去超市买东西,写一个纸条就能解决问题。在这些支持下,他们独立擦拭和独立购物的生活目标就能达成了。
三、工作方法
(一)重视社区环境构建
马校长在启蕊分校庆典讲话中,说到现在特教的发展是从融合教育到社会融合,社区化服务要做的就是让智障青年的生活融合到社会中。面对一个不是很接纳的社会环境,我们当然不是闭门不出,而是要勇敢地走出去,大胆地说出我们的存在并积极地参与社区活动。社区之家成立半年后,我们就积极联系燕郊的几所大学,并与化工大学和民政学员爱心社团建立了固定关系,他们的到来,不仅能够为社区之家的生活带来色彩,而且还是学员们接触社会的一个重要机会。在小区方面,我们现在与邻居也有良好的关系,2012年,社区之家在小区运动场举办了秋季运动会,我们邀请了社区邻居、居委会代表、物业公司代表、大学志愿者等,活动过半时,许多陌生的小区居民也来观看,而且还不时地为学员加油,最后,我们还一起举行了拔河比赛。另外,我们也和物业公司、小区超市有良好互动,当学员独立去物业缴费或者去超市购物时,都能得到相应的支持。
(二)不断探索更合适的支持策略
支持系统包含特定支持策略用来回应支持需求与提升个体功能,我们所提供的特定支持目的是降低个人能力与其环境要求不匹配的状况,以此来提升个体功能与个人的生活品质。
为了实现学员的个别化支持计划以及更好地享受生活,实施什么样的支持策略很重要。在近期的操作与运用中,我已经感觉到支持策略的单一和匮乏,需要学习。
(三)重视学员参与和共享
每一个学员都是社区之家的主人,在日常生活中,要尊重每一个学员并积极鼓励其发挥自身优势,让其在生活参与中体验和分享快乐。
在社区之家,每一个学员都有自己的清洁任务,刷碗、擦桌子、扫地、倒垃圾、擦地,都有专门学员负责,而且有的学员极为负责,晚上都要上床睡觉了,还要把垃圾倒掉。另外,为了充分调动他们的自主性,现在社区之家的食谱基本是由他们自己讨论完成,老师在一旁做个别提示。
四、需要再探索的部分-----支持性就业
工作也是生活的一部分,智障青年也需要就业。寻找适合学员的职业种类,争取雇主的理解与接纳,为他们提供获得职业锻炼和就业的机会。然后为学员提供专业支持,使其获得平等、合理的报酬,充分体现学员的生产性和劳动创造的价值,享受独立自主的生活。